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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评论】在那遥远的地方

2023-04-25 11:17:52 来源:艺术家提供作者:刘亚莲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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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人生若只初如见

  在所有画王洛宾的画家里面,新疆著名画家李保存画的最为传神,这话不是我说的,是王洛宾的儿子王海成说的。

  李保存老师是我在北京结识的最要好的朋友,他之所以能画出王洛宾骨子里的东西,是因为多年的深交让他走近了王洛宾的内心世界。

  了解一个人靠机遇,走近一个人特别是要走进一个人的内心世界,却得靠缘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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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李保存老师和他的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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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王海成和父亲王洛宾)

  感谢李保存老师的介绍,让我和王海成大哥成了朋友,从而近水楼台地得到许多鲜为人知的第一手资料。

  提起西部歌王王洛宾,几乎每个中国人都能唱出几句他谱写的《掀起你的盖头来》和《达板城的姑娘》等歌曲来,甚至哪里有华人,哪里就有人在唱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。王洛宾一生收集、整理和创作了 1000 多首脍炙人口的优秀民族音乐作品,也因此而名扬四海。

  王海成多次盛情诚邀我去新疆采风做客,由于对王洛宾的热爱,新疆之行的计划曾一度时期让我激情燃烧。但后来却因种种原因,这一计划被无限期地搁浅了。

  曾经的激情在生活的风吹雨打下,慢慢地冷却了。

  又是一年春来到。在书柜里查找资料的时候,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王海成送我他写的那两本书《往事如歌》和《我的父亲王洛宾》,再次细细品味书中那优美而真情的文字,好几次感动的直掉泪,那种想写写歌王以及他和三毛故事的冲动再度被点燃。

  永远都无法忘记2011年初春的那个夜晚,王洛宾成了我们谈话的主题,聊到兴至,与李保存夫妇等三五志同道合的朋友,在北京崇文门一个叫米乐星的KTV,我们神情并茂,整晚整晚地唱王洛宾的歌曲,以此怀念这位伟大的艺术家。

  和王洛宾离得很远,远到只能靠歌声和传说来支撑敬仰;和王洛宾离得很近,近到彼此有一个共同的知心朋友李保存。李保存老师与王洛宾可推心置腹,与我可彻夜长谈,他就像一根电线,把两颗看起来永远也不可能靠近的心,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。于是,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灵魂相通了。突然发现王洛宾原来并不在那遥远的地方,而是在每一个热爱音乐人的心中。走近多才、睿智、善良、幽默的歌王,或者更确切地说把心贴近这位天堂里肯定依然在写歌的快乐老头儿,突发奇想,假如我是三毛,也会爱上他。

  我永远不可能是三毛,三毛是星辰。但我却与三毛有着永远都无法舍弃的情缘,除了文学的渊源之外,还在于我们不同年,但却同月同日生,三毛认识王洛宾的时候正好是我现在的年龄。46岁,一个失望和希望平分秋色的季节,一株遇烟火能烧尽遇春风仍可再生的离离原上草。因了这种缘分,也许比常人更能体会和理解那年、那月和那天中三毛的快乐与忧伤。

  因为一篇文章而喜欢上一个人,或者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个地方是常有的事。更何况,三毛是那种浪漫、纯情且我行我素的人。三毛凭着香港女作家夏婕的一篇题为《王洛宾老人的故事》的文章,义无反顾地不远万里,从台湾跨过海峡,直奔乌鲁木齐。

  三毛的冲动不是偶然,她从小就爱唱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和《达坂城的姑娘》,而且随着她漂泊的脚印,把这些中国民歌带到了西班牙,带到了撒哈拉。

  “在那遥远的地方,有位好姑娘;人们走过她的帐房,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……”这是一首动人的情歌,更是来自西域那天堂般迷人的诱惑,悠扬的旋律和感人至深的歌词,触动了三毛那颗向往漂泊的心。仿佛是来自远方的召唤,孤寂已久的心,突然间被激活。三毛珍藏起对荷西的思念,带着无限的虔诚和深深的敬仰,毅然背起行襄,再次踏上了通向远方的路。

  多年前,年轻的我认为三毛的这次西行无非是探寻,探寻一种好奇,也探寻一段美好的故事。多年以后的今天,当我的阅历和经历能够读懂三毛的时候,我才突然发现,三毛的西行不是探寻,而是“朝圣”。这是一次具有灵性意义的旅程,三毛之所以如此坚决地向西、向西,是因为她坚信,那里一定有一个可以抚慰和治愈她心灵伤痛的人。

  她来了。带着蓝色的海风。

  乌鲁木齐,1990年4月16日,午后的阳光射进窗户,温柔地洒在一个留着三羊胡子、精爽而清瘦的老男人的身上。

  王洛宾正独自一人在开着暖气的室内打盹儿。也许,他又一次梦见了蓝天白云下,挥舞着羊鞭轻轻抽打在他身上的美丽姑娘卓玛。

  卓玛真的就来了,踏着春天的脚步,伴着丁香的芬芳。

  人生若只初如见,该有多好。

  “是谁在敲门,声音那样轻,像是怕惊动主人。打开房门顿吃一惊,原来是一位女牛仔。模样真迷人--镶金边的腰带,大方格的长裙,头上裹着一块大花巾,只露着滴溜溜的一双大眼睛。”

  这是王洛宾最初看到的三毛。

  “我们相对注视了一阵,客人开口,洛宾先生吗?是,请进!我把客人引进客厅,端水返回时,她正摘下礼帽,打开花巾,对着钢琴上的镜子一甩头,弯卷的髮发披满了肩头,简直是神话中的仙女动作。”

  完全是一次不设防的相逢。你很难想象一位77岁的老人,居然为这次初相识写出如此不朽的动情之作。你敢说这位老人,不,首先是男人的王洛宾,没有对这位突然来自天外的美丽女人所动情?如果不是,他何以能飞扬地写下那段优美的文字并以此作为《掀起你的盖头来》的第五段歌词:掀起你的盖头来,美丽的头发披肩上,像是天边的云姑娘,抖散了绵密的忧伤。

  激情是创作的源泉和动力,信不信由你!

  三毛问王洛宾,一个人住这样空荡荡的房子有没有寂寞感?王洛宾没有回答,而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钢琴,反问三毛,你到处流浪,不寂寞吗?三毛笑了,说流浪本身即为排除寂寞。

  寂寞成了两人见面后最先谈到的话题,之后两人从各自的创作、谈到生活。三毛为王洛宾唱起了自己的作品《橄榄树》,王洛宾也为三毛唱了一曲他曾在狱中的作品《高高的白杨》,并向她介绍了歌中一个真实的故事:一个维吾尔青年在结婚的前夜被捕入狱,美丽的未婚妻不久因忧伤而死去,青年为了纪念死者,决定蓄起胡须。当王洛宾唱到“孤坟上铺满了丁香,我的胡须铺满了胸膛”时,三毛竟然哭了。

  不需要任何言语,眼泪是三毛对王洛宾作品最高的赞赏。

  高山流水的知音,也不过如此。

  王洛宾问三毛,是不是因为荷西是大胡子,你才喜欢这首歌的?三毛说不是,恰恰相反,听了这首歌,以后会更要爱大胡子!

  于是他们又从大胡子谈到了荷西。三毛与荷西如泣如诉的爱情故事,对于完全沉浸在音乐世界中的王洛宾来说,知之甚少。

  荷西一直喜欢叫三毛Echo,Echo是三毛的英文名字。在希腊神话故事中,Echo是一个善良的人间仙子,因为受到诅咒,死后化为山谷里的回声,而她所爱的少年,最后也淹死在水里。而荷西终生只爱两件事,爱三毛,爱潜水。这个热爱潜水的人,最后,也像希腊神话里的少年一样,魂归大海。

  三毛说,这就是命。

  对于王洛宾先后长达18年的两次牢狱生活,再加上5次穿上**的传奇而坎坷的经历,三毛认为,那也是命。

  王洛宾则以为,他的命还不算太坏,因为上帝给了他音乐,音乐才是他的命。他说,多一双弹琴的手,就少一双拿枪的手。他甚至还天真地幻想,如果大家都去学音乐,街上的小偷就会少些,监狱里犯人也会少些。

  三毛被王洛宾的善良深深地感动着。

  人与人的距离,其实是心与心的距离,彼此的诉说与倾听,同为天涯沦落的两颗孤寂的心,顺理成章地靠近了。无论是三毛还是王洛宾,那注定是一个空前绝后的下午。正是这样一次短暂的相见,使三毛的心中再也无法平静。三毛认为,自己“朝圣”的目的达到了,她终于找到了生命中的橄榄树。

  第二天晚上,王洛宾去宾馆回访三毛。得知化了名的三毛就下榻本宾馆时,宾馆的服务员们欣喜若狂,争抢找三毛签名留念。直到那一刻,王洛宾才知道,三毛在大陆的影响力原来如此巨大。

  三毛一改昨日女牛仔的风格,长发披肩,面若桃花。她手提长裙在房间里轻微地摆动了两下,似乎在等待王洛宾的鉴赏,而王洛宾却言不由衷地脱口说道:亲爱的作家,晚上好!

  这个可爱而可恨的老头儿啊!那怕你不说话,那怕你默默地注视着她也行啊!

  我不知道三毛用了多长的时间,把自己精心打扮成一个淑女的样子,可我知道,那一刻的三毛,一定很失落。好在,王洛宾很快便绘声绘色地为她讲述起他的囚犯曲《蚕豆谣》。

  《蚕豆谣》,仅仅这个题目,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。果然,三毛完全沉浸于此。王洛宾永远不会忘记,三毛当时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,双臂搂着膝盖,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认真听讲的样子。

  如果说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,那么王洛宾和三毛便是。

  临别时,三毛突然在王洛宾的身后大声喊道,给我写信,回去就写,我到台北就能看到你的信了。

  这种迫不及待的激情,只有遭遇了爱情的少女才有。因了王洛宾,三毛的时光倒流了。王洛宾是春风,而三毛恰似曾被烟火烧枯了的那株离离原上草。

  王洛宾回头望着挥动手臂蹦蹦跳跳像个孩子似的三毛,心中不觉一怔。但他很快告诫自己,这,不是爱情。

  这不是爱情吗?

  20天后,王洛宾收到了三毛的信。王海成说,三毛的字有些怪异地倒向一边,像一群仰着头看星星的顽皮小孩。其实,在王洛宾的心里,三毛就是一个顽皮的孩子。可是,当他看完三毛的信后,他终于确信,三毛不是孩子,也不顽皮,她动真格的了!

  亲爱的朋友,洛宾:

  万里迢迢,为了去认识你,这份情,不是偶然,是天命。没法抗拒的。我不要称呼你老师,我们是一种没有年龄的人,一般世俗的观念,拘束不了你,也拘束不了我。尊敬与爱,并不在一个称呼上……闭上眼睛,全是你的影子。没有办法。……你无法要求我不爱你,在这一点上,我是自由。……秋天一定见面。三毛 。

  这就是三毛,不掩饰,不做作。

  回到台北,三毛很快发表了《西北民歌之父王洛宾一鞭钟情》和《在那遥远的地方找到了原作者》两篇文章。一石激起千层浪,连三毛自己也没有想到,这两篇短文所产生的巨大社会效应。

  再一次证明,激情是创作的源泉和动力!

  言欢常觉时光短,相思总恨春夜长。在之后分别的短短3个月内,海峡两岸,鸿雁传书,两人往来信件多达6封,没有互联网的时代,他们用这种方式传递着相互的牵挂。

  对于三毛来说,写信是找到了橄榄树的快乐,而对于王洛宾来说,无异于一场战争,他的对手不是三毛,而是他自己。他已明显地感到了三毛对他炽热的情感,但他不是三毛。家庭、子女、年龄、社会影响……,传统观念赋予了他太多理性的思考,他觉得自己和三毛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。也许,他们只能做普通的朋友。于是他写信委婉地告诉三毛:萧伯纳有一柄破旧的阳伞,早已失去了伞的作用,他出门带着它,只能当作拐杖用。王洛宾自嘲而诚恳地说:我就像萧伯纳那柄破旧的阳伞。

  之后,王洛宾有意延缓了写信的日期。不料三毛却急匆匆来信,责怪王洛宾:你好残忍,让我失去了生活的拐杖!

  王洛宾的回避,非但没有减弱三毛的激情,反而更加刺激了她的执着。她告诉他,9月她会再来新疆,并提出了一个让王洛宾意想不到也为之难以决择的要求:我到新疆那儿也不去了,我要住在你家,给我更多的时间,我要了解你。

  王洛宾慌了,他很快叫来儿子王海成商量。王海成建议父亲,隆重接待这位远方的客人。于是,由儿子做参谋,王洛宾专门为三毛安排了一间屋子,拆去硬板床,换上一支在当时较为时尚的小席梦思床,买来新的被褥,还为她准备了一张书桌,一盏台灯,说三毛晚上写作要用。一向俭朴的王洛宾还破例奢侈了一回,买来一块小地毯,铺在客厅。

  单调的房间有了色彩,这色彩源自于心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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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992年王洛宾在家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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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毛在王海成家)

  伤心之旅

  1990年8月23日,三毛乘坐着飞往乌鲁木齐的飞机如约而至。飞机上,她幻想着与王洛宾相逢的种种情形,也许是一个满含泪眼的深情的凝视,更可能是一个热烈而长久的拥抱。

  当三毛带着渴望的心情走下飞机时,顿时傻眼了。眼前的一切将她一路上美好的憧憬,击得粉碎。一束强烈的光打在她的脸上,探照灯和摄像机等数不清的长枪短炮,一齐对准了她,更有一群手捧鲜花的少年,排山倒海地向她拥来。

  三毛本能地大喊一声:我抗议!

  然后,用胳膊挡住脸,慌乱退回到飞机上,再也不肯下来。

  原来,新疆电视台正在拍摄一部反映王洛宾生平的电视专题片,得知三毛来访,那肯放过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。于是,蓄意策划了这段欢迎情节,以壮声势。

  三毛是谁?三毛是自由的风,三毛是飞翔的鸟,三毛的足迹踏遍了世界的名山大川,她崇尚个性,追求真实自然,岂容他人来导演自己的生活!

  简直是一场闹剧!

  然而,三毛有时候也不是三毛。为了王洛宾,也许是平生第一次,三毛委曲求全,任人摆布。

  在王洛宾的再三解释下,三毛虽然满不情愿,但还是按照导演的要求,怀抱鲜花,由西装革履的王洛宾搀扶着,并肩挽臂,昂首走下舷梯,任凭闪光灯和摄像机一秒不停地追随着她,像极了凯旋归来的国王和王后。然后,隆而重之地接受了那群童男童女的献花。

  忍吧,忍吧!只要忍到回家,就是她和王洛宾的天地了。

  回到家里,三毛很快忘掉了刚才的不愉快,她给王洛宾送上从台湾带来的录音带,里面有很多歌曲是王洛宾的。王洛宾第一次知道,自己在台湾竟然如此受人欢迎。

  这种成就感和幸福感是三毛给他带来的。三毛真是一剂延缓衰老的良药,王洛宾笑得年轻而灿烂。

  很快,三毛又变戏法似地穿上一套十分精美的藏族衣裙,在王洛宾面前风情万种地轻轻舞动。

  辽远的思念在瞬间卷土重来。王洛宾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  卓玛从天而降!

  这套衣服是三毛在尼泊尔旅行时特意订做的。她知道那个美丽动人的故事:一位俊俏的藏家牧羊女卓玛,曾经在年轻的王洛宾身上轻轻地打了一鞭。一鞭钟情,使他创作出传世名曲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。今天,三毛穿起藏式衣裙,让卓玛复活,想以此唤回王洛宾心里久远的记忆。

  聪明而又纯情的三毛懂的,先给根系滋润,才能花开枝头。

  如果永远这样多好,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发生,我相信王洛宾和三毛的爱情故事一定是千古绝唱,而他们彼此也一定会为后人留下更为精彩的作品。我说过,激情是创作的源泉和动力。

  然而,闹剧远远没有结束!

  第二天一大早,陆续有人来敲门。当地的名人来了,导演来了,剧组的人来了,亲戚们来了,邻居们来了,三毛的“粉丝”们来了……一波又一波,应接不暇,人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,猜度着这位神秘女客和王洛宾的关系。

  三毛很不理解大陆人太随便也太没教养,没有受到邀请,怎么可以随便到别人家里来呢?

  就这样,三毛渴望的宁静被打破了。

  导演的嗅觉总是灵敏的让人厌恶。当他得知三毛赠送王洛宾录音带一事时,眼珠子就那么忽拉拉一转,突发奇想,非要安排三毛穿上睡衣,轻手轻脚地把录音带悄悄地放在王洛宾卧室的门口,然后让王洛宾装成早晨开门意外地发现了录音带,做出惊喜幸福的样子。

  三毛肯定不干。我说过,三毛是自由的风,三毛是飞翔的鸟,三毛向来我行我素,不是任人摆布的猴。

  果然,三毛坚决地说,不!

  然而,三毛有时候也不是三毛。为了王洛宾,也许是平生第二次,三毛委曲求全,任人摆布。

  从猴变成人需要一万年,而从人变成猴只需要几句温柔体贴的话语。爱的力量太神奇了,三毛真的做了一回猴。

  在王洛宾温柔的劝说下,三毛按导演的意思做了,而且做的很好。三毛想,只要赶快打发了这些耍猴的,她就又可以回到三毛了。

  三毛终于从一只猴又回到了她自己。她和王洛宾商量着重新布置在她眼里像个大工作室的家,她要让这个显得空荡荡的居室变得更有生机,她要让洛宾老人的生活变得朝气蓬勃。她已经想好了格局,甚至想好了要用什么颜色的地毯。她还和王洛宾各骑一辆脚踏车,奔走在乌鲁木齐的大街小巷,双双进出百货公司、瓜果摊、菜市场。她亲自下厨,变戏法似地,为王洛宾做出几样色香味具佳的可口饭菜。就像当年在撒哈拉与荷西样,三毛要在这个遥远的地方,远离尘嚣,卸去名人的重负,过普通人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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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毛在王洛宾家里)

  然而,这种快乐如此短暂。

  王洛宾没有时间陪她,他还要忙着配合剧组继续完成那个专题片的拍摄。他耗不起,古稀之年的王洛宾要把他的故事他的作品还有他的音容笑貌,变成立体的音像,流传后世。

  王洛宾早出晚归,疲惫不堪,把不远万里来找他的三毛一个人丢在家里,他虽然也在每天的临行和归来时,会秋风不解风情地热情招呼三毛,可却无法领悟三毛对他深沉的爱。

  我能想象得来三毛是怎样在度日如年中望眼欲穿,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气病的,更何况,三毛是那样一个率性的人。

  三毛果真病了!

  王洛宾很快请来医生为她诊治,并请来一个女孩子照顾三毛的起居,然后,又继续忙他的专题片去了。

  我不要什么女孩子,我要的是你王洛宾--

  这话是我一气之下,替三毛喊出来的。

  名人的敏感甚至让三毛觉得,她被利用了。晚归的王洛宾看到躺在病床上孤独无助的三毛,内心很是不安,于是就主动为她盛饭。三毛在病中,自然没有很好的胃口,总是吃得很少,王洛宾于是只给她盛了半碗米饭。当他双手把这半碗饭递到三毛面前时,三毛突然喊道:盛那么少,想饿死我呀!

  王洛宾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,不知所措地望着脸色苍白三毛。

  三毛紧接着又歇斯底里地狂喊:我杀了你!

  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猫?告诉你,火山没有爆发是因为没有憋到火候儿!刹那间,三毛把到乌鲁木齐所有的不快、气愤、屈辱等,统统汇聚在一起,化作一声河东狮吼,一股脑儿地发泄了出来。

  王洛宾被吓蒙了。

  在王洛宾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,三毛已冲进了客厅,拿起电话,找旅行社订房间。

  总之,一切都完了!

  三毛就这样走了,原想长期呆下去的她,只呆了短短9天。

  刚想收起漂泊的脚步,却没有了停下来的理由。

  三毛拖着一只大大的箱子来,又拖着这只大大的箱子离开,甩一甩衣袖,没带走一片云彩。

  三毛就这样走了,衣袂飘飘,没有回头。她的长发在王洛宾内心的狂风巨澜中,肆无忌惮地飞舞,直到那廖落的背影消失在王洛宾绝望的视线里。

  这,才是真正的三毛。

  我常常反复思量三毛当时对王洛宾态度,我们每个人都有过这种情形,只有面对自己最亲爱的人时,才会无所顾忌地释放自己的喜怒哀乐。那一刻,三毛一定是把王洛宾当作自己最亲的人了。

  可惜,王洛宾不懂。

  三毛要回台湾了,王洛宾来宾馆为她送行。开门看到王洛宾的那一霎那,三毛异常惊喜。但很快,她的笑容凝固了。她看到王洛宾的身后,还跟着的几个年轻人。

  原来,在来的路上,王洛宾遇到了几位学生,得知老师要去看三毛,几个学生也想去见见他们仰慕已久的大名人。去就去吧,反正也只是看看而已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  王洛宾不在乎,可三毛在乎!

  今此一别,也许从此将天隔一方。三毛不顾眼前的几位年轻人,旁若无人地上前紧紧抱住王洛宾,哭着说:我就要你一个!

  我就要你一个!在此,绝对大于等于我爱你。三毛滂沱的眼泪中,有埋怨,有委屈,更有悔恨。

  几个学生知趣地悄悄离开了。

  门被关上了。随之,也把一段凄美的故事永远地关在了红尘之外。

  王海成说,那天父亲和三毛谈了整整一个下午,具了谈了些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,谁也不得而知。因为,父亲从来没有提起过。

  寄给死者的恋歌

  三毛离开后,王洛宾才领悟到,自己失去了一份多么宝贵的情感。多彩的日子一下子变得荒芜起来,他知道,卓玛再也不能复活了。

  王洛宾没有心思说话,更没有心思创作。挂在墙上的那把心爱的吉他,落满了灰尘。他找来一块抹布想擦试一下,可他突然怔住了,他看到吉它上有一只三毛的发卡。

  那只王洛宾熟悉的粉红色的发卡,端端正正地别在吉它的D弦上。

  三毛没带走一片云彩,却留下了一只发卡。在中国古代,女人常常喜欢用头饰作为信物,三毛想让王洛宾永远记住她。

  王洛宾把发卡珍藏起来,怀抱吉它,拨动琴弦,心底流淌出一首忧而不伤的歌--《幸福的D弦》。

  王洛宾对三毛充满了歉疚,他很快给三毛写信,但没有回音,再写,仍没有回音。王洛宾越发不安。

  原来,三毛并没有回台湾,而是在外面云游,三毛向来是一个把漂泊当作飞翔人。等她飞回台北时,已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。

  三毛很快给王洛宾写了回信,说此时的新疆应该是严寒的冬天了。王洛宾知道,三毛惦记的不是新疆的冬天,而是他的冷暖,王洛宾心头热乎乎的。三毛还告诉王洛宾,她和一个英国人在香港订婚了。

  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,三毛是想给王洛宾最后一个机会。

  信的结尾写道:洛宾,我走了,祝福我未来的日子平静,快乐。谢谢!

  署名是平平。没有激情,也没有怨恨。写信的日期是1990年12月11日。

  王洛宾虽然很不喜欢三毛信中“我走了”这三个字,但还是为三毛的“订婚”而由衷地高兴。三毛有一个好的归宿,他也就放心了。他很快写信,祝福三毛找到了自己幸福的生活。

  王洛宾祝福的信还没到台湾,1991年1月5日,一条震惊全世界华人的悲痛消息传来--三毛自杀了。

  三毛在台北士林荣民总医院的A072房间,在将要出院的前一天,用一条丝袜上吊,结束了自己48岁的生命。

  花开无痕,逝水流香,三毛真的走了。

  正在吃早饭的王海成从收音机里听到三毛自杀的噩耗,放下饭碗,跌跌撞撞地跑到父亲的家里。

  推开房门,屋子里静悄悄的,王洛宾闭着眼睛坐在沙发里。还没等王海成开口,王洛宾悠悠地说,三毛死了。

  王洛宾把三毛给他的最后一封信贴在一张撕下来的杂志封面上,那页尚还散发着三毛余热的信笺,突然变成了冰冷的绝笔。王洛宾用铅笔重重地在上面写下三个字,忏悔吧!

  一切都已过去,一要都无法挽回。思念从孤灯下的一杯苦茶开始,泛滥成海。

  死者长已矣,生者尚悲歌。

  王洛宾开始整瓶整瓶地喝酒,用酒精麻醉自己。地上,到处是横七八竖的空酒瓶子。

  酒醉的王洛宾在门厅的前台上,摆上三毛一张放大的照片,前面放上用白手绢包起来的三毛的一缕秀发,那是三毛曾剪下来留存在王洛宾乐谱内的遗物,当然,还有别在D弦上的那只粉红色发卡。然后,他坐在三毛的遗像前,面对着她,拨动吉他,边弹边唱:

  你曾在橄榄树下等待再等待

  我却在遥远的地方徘徊再徘徊

  人生本是一场迷藏的梦

  请莫对我责怪

  为把遗憾赎回来

  我也去等待

  每当月圆时

  对着那橄榄树独自膜拜

  你永远不再来

  我永远在等待

  等待等待 等待等待

  越等待,我心中越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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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王洛宾手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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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晚年依然在唱歌的王洛宾)

  曲终了,人散了。此情只待成追忆。多年以后,一位名叫刀郎的歌手,用他那略带忧伤嗓音,把这首名为《等待--寄给死者的恋歌》,演义的无奈而又苍凉,听着无不动容。

  我想,这正是王洛宾想要的效果。

  从这首歌中可以看到,王洛宾绝非无情,他是深爱三毛的。只是笼罩在传统观念中的他,面对30多岁年龄差距造成的鸿沟,没有勇气跨越。另一方面,生活的诸多磨难,在这位饱经风霜老人的心里,刻下的伤痕太深太深;那颗冰冻已久的心,需要温火来慢慢融解。三毛的一腔热血和火一样的激情,至少在短时间内,还难以让他适应。可是,当他明白了的时候,一切都已晚了。

  不要忏悔,不是你明白的太迟,而是我走的太早。

  关于三毛的自杀之迷,一直被人们吵的沸沸扬扬,社会上有多种版本,无论哪种传闻,都把三毛的自杀与王洛宾的“无情”联系在一起。毕竟,王洛宾是三毛死前,最后一个与她有过“纠葛”的男人。

  我不敢断定三毛的死与王洛宾有关,或许还有我们永远都无法知晓的东西。但有一点我敢肯定,如果三毛在那个伤心的8月没有遇到那个摄制组,如果那个黄昏,她没有扔下碗筷拖着那只沉重的皮箱离开,那么,她的丝袜一定是穿在她修长的腿上,而不是勒在她的脖子上。

  王海成说,不管什么原因,三毛既然选择了这种方式离开,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,让她的灵魂安息吧。

  时隔5年,也就是1996年3月14日,王洛宾因病医治无效去世,享年83岁。王洛宾的去世虽然没有像三毛那样惊天动地,但在新疆***和全国乐坛,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,许多人自发地以座谈会、音乐演唱会、演讲、拍摄影视作品和音像出版等方式,悼念这位伟大的音乐家。

  生是一次偶然,死才是必然。王洛宾和三毛两位受人敬仰的艺术家,带着各自未了的情缘,去了那遥远的地方。他们创造的精神食粮,将永不枯竭、千秋万代地喂养着人们饥渴的灵魂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他们是永存的。三毛依然长发飘飘,行走在她的每一篇文章里;王洛宾依然怀包吉它,飞舞在他的每一首乐曲中。

  (注:该文2011年写于北京,所有资料为王海成提供)

  作者简介:

  刘亚莲,陕西省佳县人,中国作协会员,陕西省“百人文艺创作人才”,榆林市政协委员。作品见于《读者》《散文》《中国报告文学》《中国作家》《人民日报》《延安文学》《延河》等,出版各种文集八部,影视作品四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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